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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访张晨蕾:跟重男轻女思想来一场battle

第一期《黑怕女孩》播出后,很多网友都在讨论张晨蕾的《女流之辈》,被她的歌词所打动。开播那天,我见到了张晨蕾,跟她聊了这首歌背后的故事,了解了她被重男轻女思想笼罩的那些年。

1998年,张晨蕾出生在甘肃武威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,她的父母没有这样的思想,但爷爷奶奶、叔叔婶婶会更重视男孩,叔叔们家里都有男孩,但她家里只有她跟妹妹,于是成了特殊的一家,被亲戚们冷嘲热讽。

张晨蕾至今仍记得,小时候奶奶会打她,但不会打她的堂哥们,而一旦堂哥们欺负她,把她弄哭了,亲戚们便会认定是她的问题。

有次奶奶跟她和她妹妹说,我如果现在走了,唯一的遗憾就是你爸没有给我生个儿子。“你的叔叔们不是生了儿子吗?”“对,但她就是喜欢儿子,就是想要儿子,希望她的每个孩子都有儿子。”

张晨蕾的妈妈希望女儿今后能谋个铁饭碗,3岁半便送她去学民族舞,后来妈妈对她说,你是女生就更应该去外面,我要让你看看外面的世界,我不求你去了北京之后能做到什么层次,我就是想让你提高自己的眼界。

妈妈还对张晨蕾说,去了就别回来了。

那时还在上初中的张晨蕾提着行李,独自来到北京顺义某艺术学校,继续学习民族舞。后来她就一直待在北京,偶尔回老家看看父母。

张晨蕾初到北京时,举目无亲,同学们嫌弃她来自偏远地区的农村,生活拮据,便孤立她,刚来那所学校前两周她一句话没讲。

专访张晨蕾:跟重男轻女思想来一场battle | 第1张

高中毕业时,张晨蕾报考了北京舞蹈学院,艺考成绩是全国第13名,那时她受了很严重的腰伤,没法走职业道路了,只能放弃民族舞,后来去了北京现代音乐学院。

张晨蕾是有唱歌天赋的,小时候民族舞班旁边是声乐班,她跟妈妈说想要学声乐,妈妈说唱歌好听的人太多了,就学民族舞吧。高一的时候,《中国好声音》来学校海选,总共选了三位,张晨蕾是其中之一,但妈妈说现在重要的是考大学而不是参加节目,于是张晨蕾没有去成。

为了能去北京现代音乐学院,张晨蕾对妈妈说是去北现学民族舞,她在北现学了一年半民族舞后,终于说服了妈妈,转到声乐系。
到北现后,张晨蕾就开始经济独立,不再向家里要钱。一开始是做直播,直播唱歌,然而收入很少,“大家认为的主播是性感、甜美的,但我不是那一挂的,我直播就是现在这样穿的。”一天要直播6到8个小时,还要上课,后来张晨蕾撑不住了,便去驻唱了。

专访张晨蕾:跟重男轻女思想来一场battle | 第2张

一个朋友介绍张晨蕾到北京后海某酒吧驻唱,一开始她不太能接受,因为酒吧为了吸引客人要求她穿裙子,可她平时从来不穿裙子,都是穿裤子。“你看我这样子也不像穿裙子的人啊。”重男轻女的成长环境,造就了张晨蕾偏男孩子的性格。

驻唱时,会有客人拉她下来说,陪我喝酒,就给你小费。她本想不干了,可不驻唱又怎么赚钱呢?于是只能继续。

张晨蕾每晚唱4个小时,有300、400的收入,唱流行音乐,有时跟伴奏唱,有时跟乐队,她更喜欢跟乐队唱,“我觉得台上有其他乐手会让我觉得更安全,起码有些男顾客冲上来他们会帮我挡一下。”在后海,她驻唱了三年半,直到来参加《黑怕女孩》,才辞去了驻唱的工作。

专访张晨蕾:跟重男轻女思想来一场battle | 第3张

驻唱赚钱,不仅为生活,还为音乐——她需要钱来养音乐。

张晨蕾做说唱,是受宋岳庭《Life’s a Struggle》影响,她从这首歌里领略到了说唱的真实与直接,于是后来借用说唱来发泄情绪。一开始做说唱,她只是为了排解情绪,直到接触到了派克特的作品。起初听说唱她没有那么在乎歌词,有一天突然被派克特一句歌词吸引了,就去仔细看他的歌词,“他的词每一句都是有含义的,都会让你想到很多东西。”就这样,她成了派克特的忠实听众。后来派克特来北京演出,她去了现场,派克特上场时,她激动得哭了。

演出结束后,张晨蕾在附近碰到了派克特,“我当时直接人傻了,我说可以握个手吗,他就跟我握手了。我想要合影,他说不太方便。”张晨蕾直言,她很希望派克特知道她是谁,很希望他听到她的歌,因为她的音乐受到了他的影响,不想写浅显的内容,而是有更深层次的表达。从那时开始,张晨蕾做歌比之前更努力了,“我真的要做好了音乐,才配去跟他交流,所以还是磨炼自己吧。”

除了派克特,Jony J也是张晨蕾最喜欢的男rapper,“我很喜欢词写得特别棒的。”Cardi B则是她最喜欢的女rapper,因为Cardi B从不回避以前的经历,而且感谢那段经历,“她对我而言是精神支柱,我觉得她好快乐,她每天咕咕咕的,跟个鸽子一样,我一看她就会很快乐。她有那种劲儿,老娘就是怎么怎么样,这是我现在好想要的感觉。”

专访张晨蕾:跟重男轻女思想来一场battle | 第4张

张晨蕾希望拥有Cardi B“姐就是女王”那样的自信,因为她曾经极度自卑,直到《黑怕女孩》改变了她。

以前写完歌,不敢给别人听,觉得别人会否定她。甚至当朋友说她歌挺好时,她会自我否定。参加节目让她对自己的音乐有了评判标准,觉得自己挺棒的,“我否定了自己22年了,突然找到自信了,我突破瓶颈了,之前的瓶颈是不断否定我的音乐,但现在不会了。”

自信,是张晨蕾参加节目的最大收获,但参加节目也让她断绝了经济来源。

来节目之前,张晨蕾退掉了出租屋,辞掉了驻唱工作,可谓是孤注一掷了。她所拥有的,就是她的音乐、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几百块钱。采访时,她身上只剩400块钱了,“我还想留着这400块钱,到时候回去应个急什么的。我现在很怕花完怎么办,可能要回去继续驻唱了。”

采访时,离节目播出不到3小时,我说你可以期待节目播出后会为你带来什么,“我不想说虚的,我反正想赚钱,因为之前是驻唱养音乐,现在不驻唱了,我需要经济来源做音乐的,编曲、混音、录歌都得花钱。”

张晨蕾发在网上的作品只有5首,我以为跟她做说唱时间不长有关,但她说“不是,我手里有很多歌。”“没钱去做成成品是吗?”“对,我真的没有钱。”张晨蕾手里有10多首歌,有3首已经做好了,别的demo没有钱做成正式版。

专访张晨蕾:跟重男轻女思想来一场battle | 第5张

《女流之辈》让张晨蕾受到了一定关注,希望她400块花完后不至于回去继续驻唱,而是有更好的发展。写到这里,我突然想起一件事,采访完后,张晨蕾说她想去南京(录制地点离南京不远),我说Jony J这周末在南京办了个音乐节,派克特也会来,她说好想去看,我说且不论门票早就卖完了,400块都不够买门票(单日票498),她说没事,以后还会有机会的。

《女流之辈》播出后,引起了一些女生的共鸣。有位女生给张晨蕾发私信说,“同为98年,和你一样苦于原声家庭久矣,连父母离婚都是因为我是女孩。从小被敏感和自卑包围,又在一次次被否定中跌跌撞撞前行。短短一首歌的时间,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,很喜欢那句‘学会忘记,记得呼吸’,曾无数次绝望地凝望深渊,却又留恋在世上的美好,你我这样的女孩固然会活得累一些,但更会明白为了自己而活的重要性,相信以后的我们会更美好。为你开心的是,你找到了自己的乌托邦,崭新的你值得期待,你的歌值得被大家喜爱。”

但也有网友说什么搞性别对立、打女拳,我问张晨蕾,对于这些恶评有什么想说的,她说:

“我觉得我这首歌从头到尾都是对我自己,包括跟我有一样遭遇的人,为她们发声的,从头到尾没有提过女权,我追求的是男女在一些权利上的平等,而不是说我们要高过于男性的权利,我觉得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女性权利还没有达到理想状态里的平等,我从来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,只是觉得我们女生该有自己的权利、观点被发表出来,这首歌就是没有人在这里提出来过,我觉得自己应该提出来,应该为她们提出来。

性别是我们无法去决定的,但是重男轻女的这个问题是思想意识问题,我觉得应该平等,性别无法改变,但是思想可以,希望能让人们更重视到这个问题吧。”

专访张晨蕾:跟重男轻女思想来一场battle | 第6张

去年冬天,奶奶去世了,然而重男轻女的阴影依然笼罩着她,她的叔叔婶婶们依然会说闲话,甚至她的堂哥们受环境影响,也会觉得女生就应该低一等。

我问张晨蕾叔叔婶婶们会看到这个节目吗,“会吧,这就是我为什么想在节目上唱这首歌,就想让他们听到。”“你觉得他们会有什么反应?”“我觉得他们会去找我爸妈,会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吧。”尽管能预判叔叔婶婶们的反应,但张晨蕾已经无所畏惧了,她的内心已变得坚韧强大。

她说《女流之辈》是一直很想写,但很难下笔的歌,“虽然我很抵触重男轻女的思想,但一开始是不敢反抗的,在那种环境久了之后,我有时会认为是不是就是因为我是女生,我就是不行。我不太敢去反抗他们给我构建的那个家。”

有一天,张晨蕾终于鼓起勇气反抗那个家,写下《女流之辈》,跟重男轻女思想来一场battle。

你觉得黑怕是什么?黑怕就是我,我就是黑怕。我以前不黑怕,现在比较黑怕了,我可以真正面对我自己所有的东西,我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接受我所有的样子了,我就长这个样子,我不会去掩饰。
你怎么定义黑怕女孩?

其实一开始他们问过我这个,我想得很简单,就是喜欢黑怕的女孩,后来我又觉得是不是太肤浅,但想来想去这就是根源嘛,就是你心中有对黑怕的热爱,并且你在做这件事情。

撰文/@小强蜀熟  摄影/@君宝同学

专访张晨蕾:跟重男轻女思想来一场battle | 第7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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